对于很多人来说，“发菜”是个陌生的名词。但对于我来说，成了记忆深处最值得翻出来看一看的珍宝。

   发菜不是菜，而是藻类植物中蓝藻门念珠藻科念珠藻属中陆生藻类。可食用发菜贴于荒漠植物的下面，因其形如乱发，颜色乌黑，得名“发菜”也被人称之为“地毛”（百度）。它不但有极高的营养价值，更可以带给当地人很高的经济利益。村子四周都是不太高的黄土山。山上长着一些耐旱的深根杂草。发菜，就生长在这些草的下面或者附近。

   上世纪九十年代前期，我上了中学。家里的开支一下子紧张起来。家里种的两亩西瓜，卖了还不够田地几茬灌水施肥的费用，我们姐弟几个的学费成了问题。妈妈把目光投向了村里捡拾发菜的大军队伍。所以，暑假里，我和弟弟自然而然地得为自己的前途出去辛劳了。

    捡拾发菜，得准备“行头”：脚上穿一双胶皮底的鞋子，否则布底鞋会被山上的草根石头磨坏的，得不偿失；准备一个结实点的塑料小袋子，为的是装发菜；再就是得拿个绱鞋的锥子——小小的把上，安着一根大针——比缝被子的针还有长些粗些。锥子作什么用啊？这就是捡拾发菜最主要的工具。

   捡拾发菜时，锥子的针先戳到发菜上，然后把食指和戳了发菜的锥尖靠紧，就可以捡起发菜，装到塑料袋子里。准备好行头，带上干粮和水，趁着天还麻呼呼没出太阳时赶紧出发，为的是趁天不热。当然，如果太迟，到目的地太阳老高了，会晃眼得捡拾不到多少发菜。村里有些能人到很远的地方去捡拾发菜，据说找到一个盛产发菜的山头，他们拿的可不是锥子，而是袖珍筢子，一个早晨就可以筢来毛重一斤的发菜。这些能人对于我们来说只能仰望，自然不会跟他们去的。
    

   我们和同村的小孩约好，早早地出门向山上走去。等太阳出来时，我们也找到了发菜。赶快四下散开，猫着腰找发菜。有的发菜附着在地皮上，很好捡拾；若和柴草缠在一起，就得麻烦一下，从草上撕下发菜。

    一个上午，我和弟弟连毛带草捡拾不到半斤。可不能小觑这几两。我们拿回去，妈妈给这些干发菜上喷洒一点水，它们就湿润膨胀，然后，那些细小的柴草全被顺利捡拾出来，剩下的就是蓬松乌黑的发菜。

    当时，一斤发菜可以卖到80元，大靖的贩子常常走村串户来收买（后来我们知道，那时发菜可以卖到160元每斤）。就是说，我和弟弟两个人一个上午，可以给家里净挣二十几元钱！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！一个暑假下来，我们的学费就有着落了。

    如果每天都能捡到这么些钱也很不错。可是这小小的美好愿望也不会让我们顺利实现。有时在山上遇见邻村捡拾发菜的大男孩子们，往往被他们夺去辛苦所得；偶尔碰见放羊的，也会被他们拿走我们的辛苦所得。幸好那时的人们害人还不怎么歹毒，否则放到现在，让一群小孩，在荒无人烟的山上拾发菜，碰上一干坏人，后果会怎么样呢？每当我们被抢劫后哭哭啼啼空着手回家，妈妈除了骂几句坏人别无办法。好言抚慰后，第二天照样出去。

    当然，也有“发财”的时候。 有时，我们走到一些坟摊地，坟堆周围往往布满发菜。有胆大的孩子领着我们，硬着头皮走到跟前，忙忙地捡拾。我因慌张害怕甚至看不清发菜的准确位置，拿锥子乱戳，也因此戳伤了手指。慌乱地捡拾一点，感觉森森的不好受，赶快撤退。一群小孩子撒开脚丫子奔跑在山野，带着满心的害怕，惊动了满山的“长虫舅舅”，也惊动了躲在柴草下的麻颜色的蛇！我至今都没明白那些蛇怎么不追我们。后来很长一段时间，我做梦都会梦见捡拾发菜，黑黑的一大片，没人跟我抢夺。捡着捡着，冷不丁窜出一条蛇，吓得赶快跑，却不料山坡上偏偏躺着一些坟堆……惊醒时，汗流浃背！我不知道，这是不是年少时留给我内心的阴影呢？

   我们知道，这些发菜会被卖到有钱人的餐桌上。当他们大快朵颐时，有谁会知道这些美味的背后隐藏的故事？
   现在，人们不再捡拾发菜。但当我们的同龄人说起那段经历，仍然免不了长吁短叹。那些曾经的山上，一定有很多发菜在生长吧？它们还记得当年的那些孩子吗？那些熟悉的笑声，还会在它们的记忆里吗？